族長向眾人介紹完畢，跟著又安排了屋子給天空和李哩。天空很高興，能在族裏獲得單獨的一間屋子，代表著你已真正成年，可以組建小家庭了。

李哩也很開心。沒想到她也能有一間屋子。

族長分配完屋子，就宣布開飯，並對李哩小聲說，晚一點會有人來帶她去新屋子。於是李哩回到天空旁邊。

下面的人或站或坐。粗粗望去，人數在一百多人左右，多數都是男性，女性極少，竈臺那忙碌著幾個年老的婦人。火堆的一角圍坐著十幾個女獸人。她們隨時都處於一種被保護的狀態——那些或站或坐的男獸人，將女獸人圍在裏面。

李哩望著那些女獸人。她們長得……各有各的不足，每個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缺憾。肌膚偏黃，她們的身高都在一米七到一米八之間。個子最高的那個女獸人，大約有一米八五個頭，身材格外健壯，若用前世的眼光來看，一定會說這姑娘生錯了性別。

李哩盯著她看了幾秒鐘，對方坐在地上。在李哩能看見的這一面，完全沒看出她有哪裏不似人，但又拿不準是不是背後有什麽玄機。

正想著，那女獸人也看過來。隨即，她站起身，雙臂抱胸，雙腳成八字站著，略帶挑釁地望過來。

李哩一楞，對方起身後，這才看到她身後不停甩動的尾巴。

李哩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太過無禮，馬上善意地一笑。可惜對方還是那副樣子，根本不回應。李哩趕緊低下頭。

天空沒註意到這邊，他正在找凳子。他拿了一塊小石頭，在地上放穩了，示意李哩坐。李哩正想有人解救她呢，剛才的氣氛實在太尷尬了。於是沖天空笑笑，乖巧地坐下來。

場地中央的火堆越燃越旺，粗大的幹樹枝要不了幾分鐘就變成一團灰燼，落在火堆下方，沒一會兒，那灰燼就形成了一個圓圈。

火堆上方架起了幾頭巨大的獵物，火焰嘶嘶的吞噬著獵物，等到皮焦肉嫩時，就有兩個男獸人走過來，擡走已熟的烤肉，重新換上新的獵物架上去。

竈臺那邊的石鍋裏的肉也已經熟了，香味飄得老遠。男獸人們取來幾個沖洗過的石碗，掌勺的婦人給每個碗裏撈些肉塊，再加上幾大勺湯汁，隨後由男獸人將這些盛好料的石碗送到女獸人手裏。

李哩面前也擺著一個石碗，是天空幫她端來的。她真不想叫這東西碗，該叫盆才對！和她以前放在洗手間的那個洗臉盆差不多大！

捧著石盆吃飯……就算不講優雅，可這東西也太沈了吧？捧得動？

李哩瞪著石盆看了半天，擡起頭看向女獸人聚齊的地方。有伴侶的女獸人陪著伴侶一起吃飯。沒有伴侶的女獸人則只剩下五六個，她們也圍坐在一起吃飯。

只見她們個個捧著石盆吃得開心，有些是單手托著石盆，有些幹脆將石盆放在地上，伏下身子吃。

李哩想了想，並起雙腿，試著將石盆移到自己的大腿上。手才剛摸到石盆，就被燙得往後一縮。

那些女獸人真厲害！皮糙肉厚不怕燙！

“怎麽了？我看看。”天空剛從分烤肉的男獸人手裏接過一塊烤肉，回頭就看到李哩被燙了一下。

他將烤肉放在石盆裏，抓著李哩的手，急切地看起來，指尖紅了一點，天空心疼極了。替她揉了揉，責怪說：“怎麽這麽不小心？”

“沒事，一會兒就好了。”李哩抽回手。

天空拿她沒辦法，只好扭身端起石盆，放在自己盤坐的大腿上，說：“吃吧，放我這。我不怕燙。”

石盆裏插著兩根細細的樹枝，這是李哩的筷子，是天空剛才找來的。在天空看來，這也屬於李哩的新發明，畢竟他們都是直接用嘴啃，要不就直接用手抓。

李哩握著筷子，撈肉湯裏的肉塊吃著。天空一手扶著石盆，一手抓著剛才分配過來的烤肉，用牙齒撕下一條嫩嫩的烤肉，然後牙關一松，那條烤肉掉在石盆裏。

天空：“吃吧！這個部位的可好吃了。”

李哩：“……”要不幹脆你把肉嚼爛，吐我嘴裏？

李哩忍著不適，強迫自己將這塊天空的“好意”給吃了。大庭廣眾之下，拉拉扯扯，打打鬧鬧，實在不是低調的表現。

李哩用筷子夾著剛才被天空叼過的地方，迅速將另一頭吃了，只餘下一小截。筷子一翻一轉，遞到天空嘴邊：“來，你也嘗嘗。這真的很好吃。”

天空楞了半天沒回過神。他除了嬰兒期喝了媽媽三個月的奶以外，還沒人給他餵過飯。平時都是丟塊肉給他，讓他自己去撲咬。

猛然間被人這樣親密對待，雖然心裏高興得直冒泡，但周圍這麽多人呢，他還是有點不好意思。

李哩催道：“吃呀！”你不吃，我反正是不吃這頭的，難道要扔掉？我才剛混入一個族群，就給別人造成我很浪費的印象不好吧？

天空紅著一張臉，當然也有可能是火堆燃得太旺了，他忸怩了一下，羞答答地張口吃了。那副嬌羞的小模樣，差點讓李哩以為，她餵的不是烤肉，而是奶/頭。

“哼。”留有一條尾巴的壯碩女獸人瞥見這一幕，不屑地小聲哼了一下。她扭轉視線，找到了阿飛。阿飛正面無表情地緊盯著那邊。

“哼！”這回，她哼得大聲了些。

“阿陽，吃呀。你光顧著看什麽呢？”旁邊有一位女獸人叫她。

“哦，沒看什麽。”阿陽懶洋洋地應了聲。

做為一名新加入的成員，大家對她的好奇很大。在女獸人眼裏，有些氣量小的，猛然間見到比自己漂亮、又吸引了自己心上人的視線，當然是憤憤不平了。但對於男獸人來講，哪怕大家都知道她是天空帶來的，也不妨礙他們搏一搏的決心。

在李哩對著圍坐成一圈的女獸人友好的笑時，有幾個性格和順的，也會回笑一下，算是歡迎她的加入。男獸人就更直接了，不時有人把自己的烤肉撕下一塊送到李哩面前。

不多時，李哩面前就擺滿了一堆烤肉。每塊烤肉都細心地用葉子裹了，堆得像小山一樣。她一邊臉紅，一邊對送肉的人說“謝謝”。

天空沒什麽反感情緒，這說明他的李哩受人歡迎。但也僅限於今晚，過了今晚，那些人再無事獻殷勤，他可要生氣了！

李哩的食量很小。她吃了幾塊燉肉，又喝了幾口湯，再加一小條烤肉，就不再吃了。雖然這味道的確比以前吃過的更好一些，但晚飯不宜吃太多這條養生法則，已經在她心裏根深蒂固了。

“你吃得好少。再吃一些吧。”天空接過李哩的筷子，夾起一小塊燉肉，遞到她嘴邊。剛才的忸怩之後，天空膽子大了，他覺得相互餵飯還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！

“不要了，我真的吃不下了。”李哩把頭扭到一邊，躲開那塊燉肉。

天空不依，筷子又往前伸了伸。

李哩趕緊伸手擋住，摸著胃，說：“再吃我的胃就要疼了。你吃吧！”

天空沒辦法，將肉送到自己嘴裏，又低下頭，呼嚕呼嚕把剩下的肉和湯全吃掉了。吃完抹抹嘴，教育她道：“你看其他的女獸人，她們個個都能吃。你吃得這麽少，這樣不好。以後你每天多吃一點，慢慢往上加，把食量練大！”

李哩想著剛才尷尬事件的主角，那位女壯士，一米八五的身高，目測最少160斤的體重。她就忍不住打個寒顫。

坐在旁邊的花姨和石頭叔為了表示歡迎，也分別送了一塊烤肉給李哩，李哩趕緊攔住，指著面前小山一樣的烤肉堆說：“你們吃吧。就這些我都吃不了呢。你們和天空分著吃啊。”

花姨和石頭叔沒動，感覺不好意思。天空大大方方地將“肉山”往父母身邊一推，說：“一起吃吧。放在明天也不好吃了。”

花姨和石頭叔這才對著李哩笑了笑，和兒子一起幫她解決這肉山。

正在這時，圍著火堆的人群突然分開，露出一個缺口，從缺口處慢悠悠地走來一位老婆婆。她赤著全身，腰部略彎，人很精瘦，雖然走得很慢，每一步可都穩穩當當。

她滿頭稀疏的白發，在腦後胡亂地綁了個結，臉上一半是獅子的獸臉，一半是人臉。獅臉的那一半看不出太大的不同，可人臉的那一半卻是皺紋密布，溝壑縱橫。她胸前幹癟，像兩個被調皮小孩放光空氣的氣球。

李哩被這張半獅半人的臉嚇了一跳。身邊的天空已經站起身來，同時伸手拉她，小聲說：“這是阿婆。”

李哩楞了楞，跟著站了起來。看阿婆這年紀，在族裏應該是很受人尊敬的老人了。

阿婆站定在火堆邊，目光掃視一圈，最後落在李哩身上。

她朝李哩笑了笑。這一笑，差點將李哩的心膽震裂。老人家，您還是不笑的好。笑起來太滲人了！

阿婆徑直朝著李哩走過來，走到跟前站定。李哩發現她雖然年老，腰背有些彎曲，但仍能和她的身高打平。看來，她屬於這裏的矮個子了。

阿婆又笑了笑，露出一口枯黃的牙齒。

李哩震驚地發現，她這麽老了，居然一顆牙也沒掉，真厲害！

阿婆：“坐吧，都坐。”隨後，她席地而坐。

天空也跟著坐在地上。李哩只好也坐下來，屁股剛挨到石頭凳子，就彈弓似地跳起來：“您坐這吧，地上涼。”

阿婆伸手拉她坐下來：“不用。我習慣啦！你真是個好心的孩子。”

李哩：“……”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，她還記得呢。

阿婆拉著她的手，慢慢摩挲起來，笑道：“果然是年輕的女孩子。看這皮膚真嫩！阿婆的手，有沒有刺痛你呀？阿婆可是老皮了！”

李哩趕緊搖頭：“沒有，沒有。”

李哩發現，她只是臉上猛的一看，會讓人害怕。但聽多了她說話，害怕的情緒就飛遠了。因為她說話很慢，聲音很輕。她對著你說話的時候，神態很專註，語氣很愛憐。

李哩不禁想到了她的奶奶。在她最後的印象裏，奶奶也是一副老人的模樣，牙齒掉光了，裝了一口假牙，每晚都得取下來清洗。假牙被取下後，說話有點漏風，含糊不清。

李哩小時候不懂事。奶奶吃過晚飯就會取下假牙浸泡。她聽不清奶奶說的話，就很不耐煩。後來大了，一想起這事就愧疚得很。

李哩：“真的不疼。我挺喜歡聽你說話的。”後面這句也不知是對阿婆說的，還是想對曾經的奶奶說。

“呵呵。這孩子真乖！”阿婆松開了她的手，仔細端詳著她的臉。她的目光專註又深沈，好像失了神一般，也不知她是不是想起了自己曾經的年輕歲月。

過了好半天，阿婆回過神來，笑道：“你長得太好看了！我都看楞住了。呵呵。小姑娘，以後安心在這住下來。我們都是你的親人。有什麽難處就說，千萬不要客氣。今天太晚了，明早再找人領你去分給你的屋子吧？那屋子畢竟很久沒住人了，得打掃整理。”

李哩趕緊點頭：“好的，好的。”

天空在一旁自告奮勇道：“明天我幫她整理。”

阿婆看了天空一眼：“好。今晚你先帶著她去回你家去睡，和你爸媽擠一晚。”

天空猛點頭：“好。”

本來李哩被分了屋子，天空就有些不樂意。他認為，他倆完全可以住到一個屋子。省出一間來，留給更有需要的人，不是更好嗎？可是他忘了，族裏的房屋當初修建的多，現在還有許多空房呢。

但是族長的話，他不敢不聽。他家只有兩張床，父母要睡一張。那今晚他又可以和李哩一起睡了！

想想都高興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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